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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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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蝶

沈澤清給別墅的書櫃裝了許多梁矜會喜歡讀的書,等玩了一天回來,他就看到梁矜坐在沙發上讀書,茶幾邊擺著一雙棉拖鞋。

沈澤清過去也上了沙發,他自然而然地把女孩摟在懷裏,餘光中忽然瞧到兩雙大小顏色不一的鞋子,靜靜地躺在木地板上,拖鞋的絨面都透著冬日的溫馨和富足。

他的下巴蹭著梁矜的發頂,還是淡雅的芙蕖香。

梁矜吃完飯自己到書房翻找了一本書出來,相比於電子閱讀,拿在手中的書本更有充實的質感,她索性把平板閑置在桌子上,打算今天晚上把這一整本書都看完。

懷裏的人將自己的身心沈浸在書中,手機也是免打擾的模式,頭也不擡地枕著沈澤清的胸膛。

梁矜讀到覺得有感悟的地方,想著拿筆記本電腦寫筆記,可她的電腦在家裏,為了安靜,沙發上的平板放得太遠。

梁矜的頭往下垂了垂,手中繞著木簡書簽上穿著的流蘇,被沈澤清抱著,大衣裏太暖和,她竟然一步也不願意挪。

沈澤清拿了一支寫文件的鋼筆給梁矜,不自覺地露出一個淡然的笑,“寫在書上,沒關系的。”

梁矜低頭,手指一涼,那只銀黑的鋼筆就貼了上來,“我以為你要幫我拿去呢。”

“原來你竟舍得我走。”沈澤清佯裝傷心氣急,揉著她的頭發,卻忍不住又抿唇笑著。

“不是,”梁一臉正色地輕搖著頭,往裏面再靠了靠,“我當沈先生一向寬容我,所以什麽事都肯為我代勞。”

沈澤清道:“我是願意代勞,可是也不舍得離開我們矜矜,只是我有折中的方法而已。”

梁矜打開筆蓋,在書頁中小心翼翼地做批註,圈畫著寫下自己的感想。

果然陷入愛情中的兩人都都是昏頭昏腦,梁矜和沈澤清也不例外,這樣一件小事也能奇奇怪怪地扯到對方身上。

手中的鋼筆寫字順滑,她滿意得不得了,毫不顧忌地吩咐沈澤清說:“記得明天離開的時候提醒我,我要把這本書帶上。”

沈澤清嗯了一聲,“把鋼筆也帶上吧,我看你很喜歡它。”

梁矜用筆抵著書本,如今她的膽子大得不是一星半點,“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托生的嗎?”

沈澤清接過她的話茬,“要是真的那就好了,我先在肚子裏把你的一顆心找到,嘗嘗什麽味道的,竟然這樣心狠。”

梁矜頗認為他十分殘忍,這樣漫不經心的口氣聽得人心驚膽顫,“你剛還說舍不得。”

沈澤清安撫著懷裏的人,語調繾綣,“因為舍不得,所以變成人來找你了。”

許仙和白蛇千年等一回,他們一個蛔蟲和凡人算什麽正經的人妖戀。

梁矜違心地誇讚,“聽起來是個好故事。”

沈澤清了解自己,她卻總是猜不透沈澤清的意思,此刻梁矜倒是有想變成蛔蟲鉆進他肚子裏的想法。

梁矜翻書翻到後面一部分,她有些犯困,打著哈欠繼續把剩下的幾頁讀完。

“擡頭。”

沈澤清的聲音響在耳邊,梁矜一心要把剩下的內容看完,頭低著緩緩地晃,也不見擡起來。

下巴被沈澤清的拇指輕微地向上擡著,梁矜順勢看向窗外。

漆黑而濃稠的夜晚,突如其來地炸開一朵煙花,接著是一群群煙花升到半空中盛開,迸發墜落下無數的花火。

梁矜始料未及,想到這煙花大概是沈澤清的手筆,難怪他陪著自己坐在落地窗前就這麽坐到了午夜。

室外有明亮的雪地,近處和遠處的松樹是如山巒般的陰影,煙花一簇簇地開著,還未落下去就有新的替上,把整個森林都倒映得宛如火花四濺。

梁矜仰望著新年的煙花,她喝了一口手裏的熱可可,書本裏,乏味的印刷體也帶著絢麗。

窗外的景色澄明,隔著一層玻璃,樹和煙花像是都浸潤在幽深的湖水裏。

沈澤清的眼睛裏閃爍著點點白光,他沈聲道:“新年快樂,矜矜。”

“新年快樂。”

梁矜抿一口杯子中的液體,溫暖霎時間疏導著四肢,觀賞著煙花的她一掃原先讀書的疲憊,變得無比地清醒。

兩人在山上度過了除夕夜,第二天沈澤清早上要去拜年,梁矜在床下的地毯上找到了那本徹底合上的書,朦朧中她去叫沈澤清起來。

幸好現在是在冬天,梁矜找了一件高領的毛衣,把自己鎖骨處的痕跡遮擋得嚴嚴實實。

見不會有什麽不得體的東西暴露在外面,她才滿意地往外走,坐到沈澤清的車上立刻就開始補覺。

到了西海街,梁矜沒有要去拜年的親戚,她難得在大家都忙碌的時候得空,坐在電腦前研究自己的選題。

有人進來,梁矜沒回頭,想著應該是沈澤清忘了東西折回來拿。

“該遲到了,怎麽還沒走?”

後面的腳步聲繼續,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藏著幾分尖銳和來勢洶洶。

梁矜警惕地站起來,擺出一副冷臉,剛想呵斥問是誰擅自進來的,就瞧見了一位穿著端莊的貴婦人。

讓她感到驚訝的是,女人長著一張跟沈澤清非常相似的一張臉,年紀上來保養依然得當,風韻絲毫未退卻。

梁矜沒有貿然地問來人的姓名,來的都是客,她只好請人坐下。

李麗雲放了春節假期陪孩子,畢竟沒人想到大年初一的日子裏,沈澤清的媽媽沈夫人會光臨西海街。

沒人泡茶,梁矜就親自泡了兩杯茶,端著送到孟玟跟前。

梁矜解釋自己沒有扣著沈澤清,“他不在,已經走了。”

去了哪裏不言而喻,沈夫人要是來找兒子一定是找錯了地方,她沒有跟梁矜呆在這裏閑聊的必要。

“我來找你。”孟玟將包放在手邊,一雙帶著戒指和玉鐲的手撇著浮沫,鼻尖湊上去聞了聞道:“梁小姐茶泡的得不錯,跟澤清學的嗎,他泡茶一向都很有一手。”

“是,”梁矜沒忘記倒杯茶給自己喝,舉止端莊地客套:“您滿意就好。”

倒是沒辱沒了好茶,孟玟哼笑了一聲,“看來你跟沈澤清學了不少東西,至少他很疼你。”

梁矜敏銳地覺察到,來者不善,沈澤清的媽媽單獨來會見自己,光是說聊這些有的沒的可不夠。

“你想和他結婚嗎?”

孟玟的下一句的問題直戳到人的心尖上去,宛如車急剎著拐過陡峭的盤山公路。

這句話莫名地刺耳,梁矜端著的茶碗險些不穩,思忖半晌,她回答說:“我想過結婚的問題,但是……”

但是,梁矜也沒問過沈澤清的意見,他願不願意結婚。

“小姑娘,”孟玟打斷梁矜的話,笑她的天真,“這事由不得你想什麽。”

既然由不得梁矜考慮,為什麽又問她的意見,豈不是多此一舉。

孟玟不過是想給梁矜一個下馬威,叫她掂量自己幾斤幾兩,梁矜沈默,對面是位長輩,而且是沈澤清的長輩,她不好發作。

“我們看上的是柳家的孩子,她說自己已經見過了梁小姐,那梁小姐覺得向夢配得上澤清嗎?”

孟玟啜茶,根本就沒把梁矜一個大學沒畢業的姑娘放在眼裏。

“您不是說了嗎,由不得我考慮,您問我沒有一點用處。”梁矜把茶杯放下,茶香清甜,她居然沒有想喝欲望。

若是梁矜的反對不奏效,澤清又怎麽會不願意跟柳向夢見面,一提起這個,就要同家裏鬧得天翻地覆。

“梁小姐,你跟著澤清,他當然對你好了。可倘若他沒了權力,也不過是一個長相尚可的普通男人。”孟玟發問道:“那時候你還會愛他嗎?”

梁矜還未開口。孟玟急不可耐地說:“我聽多了那些虛偽的假話,梁小姐,你如果真的愛他,你難道忍心看澤清被迫離開集團,叫他的親爸爸不認他嗎?”

集團是沈澤清的事業,他曾為了集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,除夕的前一天還在加班。

梁矜不認為沈澤清為了自己就要放棄事業,也不覺得他非要跟家人決裂,她的嗓音細弱,喃喃道:“不忍心。”

孟玟可算是說動了梁矜,她唐突地握住梁矜的手,言辭懇切,“好孩子,你還年輕,以後一定會找到適合你的人。你懂事,澤清他才能過得好,當父母的,沒有一個會不盼著孩子好。”

梁矜皺了一下眉,或許是天冷的緣故,她腳腕的舊傷隱隱作痛。

孟玟抹了眼角的淚,勸說道:“你自己跟澤清講,這孩子指定是不願意,我知道你讀書很用功,成績很好。我資助你去美國,和樂菱一起留學,你們兩個也有個照應。”

聲淚俱下的孟玟,她早已不是威嚴的沈夫人,而僅僅是一個為了孩子著想,哭得痛徹心扉的母親。

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,孟玟又怎麽會找上勢單力薄的梁矜讓一個小姑娘主動離開。

梁矜正視著沈澤清的母親,淡聲道:“我做不到。”

她做不到再次拋下沈澤清,一個人走到異國,只是因為要成全別人。

梁矜來成全沈家,成全柳向夢和沈澤清,那誰來成全她呢。

孟玟的要求不異於讓梁矜臨陣逃脫,當年父親拿不出錢給梁矜交學費,梁矜也沒有就此放棄。

她迎難而上選了自己喜歡的專業,自己打拼著存了讀研的學費,又在港城有了留學經歷。

梁矜在空白的紙頁上,一筆一劃寫出了光輝而豐富的履歷。

她已經足夠堅韌,不再是那個活在他人口中的懂事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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